大病一场,如梦一场

发布者 | 2021年2月24日

前言:本文的主角肖哥之前也是一位在深圳漂泊的老哥,进过工厂,开过士多店,最后还是回了老家,经营着自己的生活。回老家或许是所有三和老哥最好的归属,只要有家可回。

正文:

1

该来的,终究都会来,任凭怎么也躲避不了。

比如病痛,比如苍老,比如死亡。

回过头去看我以前写过的文章和日记,早在2005年,我就有过胸口不定期疼痛的记录。

只是那时候,不知道它是结石痛,人年轻,扛一扛就过去了。

过去了,就没再放在心上。

最近几年,疼痛一次比一次严重,才去医院检查。

一查,什么病都有。

心脏病,胃病,脂肪肝,肝胆结石,糖尿病。。。。。。

感觉治都治不过来。

总觉得是医生太一惊一乍,待到疼痛消失,照样上山下河活蹦乱跳疯疯癫癫。

所以,还是没怎么放在心上。

直到2019年3月底,住进了县人民医院,做了详细的检查。

这才知道,这十多年来,一直折磨我的疼痛,主要是肝胆管结石。

这是常见病,很多人都有。

所以,打了几天吊针,肉体上不痛了,我坚持要出院。

出院后,还骑着单车去了拉萨。

当然,这一次记住了医生的话,做好了下次动手术的准备。

2

2021年1月7日,吃中饭的时候,胸部突然疼痛难忍。

这次的疼痛来势汹汹,超过以前任何一次。

该做个了结了,我对自己说。

既是对这十多年来屡次疼痛的终结清算,也是对家庭和自己的余生持一种负责任的态度。

1月8日,我独自来到邵阳市中心医院,在门诊医生的诊治下,做了CT、抽血、心电图、胃镜等检查,总共花费805元。

最后,医生要我住院。

彼时,疼痛稍缓,我说我回家安排好之后再来住院。

那天下午回来的时候,在邵阳高铁站发生了一些事情,我已经在前面写过一篇文章了,不再重复。

 

3

 

回家之后,疼痛断断续续地发作,不像以前,痛过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会风平浪静。

元月13日,再次坐高铁来到邵阳市中心医院。

临行,跟老婆及弟弟交待:如果有床位能住上院,我再通知你们过来。

这样做纯粹是为了能节省点开支。

到医院后,找到先前给我看病的消化内科门诊医生,说我来住院了。

医生联系了住院部,然后叫我去3号住院楼,先做核酸检测,再等待安排床位。

做完核酸等了段时间,前台叫我上8楼去看。

我问:到底有没有床位?

前台说:你自己去看吧!

上到8楼护士站,交了医生开的住院证,一个护士领着我来到走廊尽头的储物间。

指着中间一个简易折叠床:如果你愿意,暂时先住这里,当然,你得向清洁工交10元的床铺费,明天给你换床位。

我满口答应。

这次是铁了心过来住院动手术的,只要不露宿街头,又何必在意这些细枝末叶。

住下来,就算妥当了,虽然储物间里只有我孤身一人,但医生和护士还是先后进来,问了一些情况。

然后开始打吊针,测血压、血糖、量体温、抽血。。。。。。

从下午六点多开始,到晚上十点多,打完了五袋药水。

一天都没进食,打完吊瓶后感到肚中饥饿。

想点外卖,但骑手只能送到楼下,因为疫情不能进楼。

自己又身体虚弱下不了楼。

于是,请护士帮忙点了个拉面。

吃完小睡了一会。

之后,胸部又开始疼痛,痛得死去活来。

说不清为什么,住进了医院,病魔反而更加肆无忌惮,有意向医院挑战似的,像只怪兽一样在我的身体里四面突击。

在这之前,从来没有痛得这么厉害过。

护士过来打了一管止痛针,一点用都没有。

一小时后加大了剂量,又打了一管止痛针,还是一点用都没有。

我整个人像条虫子一样,在床上痛得翻来滚去,扭曲着蜷缩着,嘴里发出痛苦无助的呻吟。

一身的虚汗。

没有人知道,这个孤单而寂寞的冬夜,在市中心医院3号住院楼8楼储物间的一张简易病床上,此时,有一个来自洞口的男人,正在痛得死去活来。

彼时彼刻,疼痛占据了我整个世界,身外所有的一切变得空白缥缈。

我的头脑里非常清晰地涌现出来一个成语:一了百了。

是的,痛到深处,我那时候真希望生命就此打上休止符号,一了百了。

后来,晕晕乎乎地睡着了。

天亮的时候,我看到我母亲站在门口,哀怨地望着我。

然后,我被护士叫醒了,护士说:再抽两管血。

我这才知道刚才的是梦,这也是母亲去世两年后第一次出现在我梦里。

 

4

元月14日,我从储物间搬到53床。

中午的时候,弟弟从家里赶到了医院,过来照顾我。

晚上差不多十一点又疼痛发作,护士连续打了三管止痛针,仍然无济于事。

天亮的时候又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在村里某位叔伯家里吃酒席,他对我很客气地说着许多话。

醒来的时候才想起,这位叔伯已经去世十多年了。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总做这种与死人有着关联的怪梦,我母亲临世前,躺在病床上,不管睡着醒着,嘴里念念叨叨的,也是一些死人的名字。

而她,也在我现在住着的这所医院住院过N次,多数都是我在陪护。

是不是,人在最痛最虚弱的时候,思维意识容易穿行在阴阳两界?

还是我,此时此刻的思维意识,确实已经进入到了生死边缘?

 

5

15日,疼痛有所减轻。

这一天,做了加强CT,核磁共振,彩超,心电图等检查。

医生告诉我,根据检查结果,确定病情为肝胆管结石,胆囊炎,左肝部分萎缩,以及胰腺炎和糖尿病,需要转到9楼的肝胆外科治疗。

下午,搬到了肝胆外科63床。

邻近的62床是个洞口石江的老乡,也是从8楼转上来的,比我早一天。

他是脾脏肿大,需要动手术切除。看起来他不是很痛,状态比我好很多。

他笑着说:从8楼上来的,都是来这里准备挨刀子的。

 

6

 

16日,女儿放寒假,拖着行李箱从厦门风尘仆仆地赶到我身边。

弟弟暂时回洞口,对我说,等确定了哪天动手术他再过来。

接下来,打了两天药水很足的吊针,疼痛有所减缓。

18日下午,医生把我和女儿喊到办公室,用铅笔在A4纸上画了个简单的示意图:这里是肝脏,这里是胆囊,这里是胆管,动手术要把胆囊切除,再切除一部分肝脏,再从胆管取结石出来。

医生接着说:明天早上7点50开始手术,只是个腹腔镜微创手术,在身上打三个孔进去。

说完,让我解开衣服,用黑色水笔在我胸部画了个圆圈,解释道:有这个记号才会给你动手术,不要擦去。

我问:手术大概要多少钱?

医生说:先交两万吧。等下你们下楼去做麻醉术前评估。

从医生办公室出来,我打电话把情况告诉老婆和弟弟。

弟弟说,他明天早上六点赶到医院。

没多久,护士过来告诉我,从晚上10点开始禁食,连水也不能喝。

 

19日早上6点,护士过来测了血糖。

7点多,手术室的推车过来了。

护士说先插导胃管,然后把一根塑料软管,从我的左鼻孔往里插,穿过喉咙,食道。

我感觉到脊背像有无数的毛毛虫爬过,刺痛颤栗骚痒,全身痉挛到无法忍受,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插管失败。

护士很不耐烦:你这样不配合,怎么动手术?

此时,鼻涕口水眼泪一齐聚集在脸上。我说:不是我不配合,是身体机能本能的反应。

护士又把塑料管从右鼻孔插入,进入喉咙,过食道,到胃里。

我逼迫自己强忍着,聚集全身的意志力强忍着。

那滋味难受得恐怕这一生都无法忘记。

 

仰躺在手术推车上,从病房被推出来。

正是早上忙碌的时候,穿过人流匆匆的走廊。

虽然,我只能看到头顶上的天花板,但我能感知到,老婆、女儿和弟弟都跟在我身后。

进入手术室,看到很多跟我一样准备“挨刀子”的,躺在推车上,在一个厅室里停下来。

然后,来了一个做登记的医生,又一次问我姓名,病情,手术名称等等。

问完了,又问下一个。

也许是为了验明正身,也许是为了查验患者的意识状况,我这样猜测。

过了十多分钟,被推进了手术室。

起初,我还能听见医生和护士之间的对话,听见器具互相撞击的声音。

后来,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事后,女儿告诉我,手术做了3个多小时,中途又让她签字。

医生说,因为肠粘连,需要开刀,说好的微创变成了大手术,在胸部开了个20多公分长的大口子,几乎是开膛剖肚了。

签字的目的,主要是不少项目医保不能报销,需要自费。这些项目都被勾选出来,让家属签字确认。

手术中途,医生把切下来的胆囊、肝脏和取出的三粒结石,盛在一个盘子里,端给手术室外的家属验看。

女儿说:从手术室被推出来的时候,你的身上插满了管子,就像电影里的机器生化人一样。我和妈妈呼唤你,看到你艰难地睁开眼,轻微地回应了一下,才敢把你推回到病房去。

躺回到病床上,我此时才感觉到身上插满的各种管子:脖子上插着一根输液管,一根麻醉泵管,鼻孔里插着一根导胃管;肚子上插着三条引流管,每条引流管末端都连着一个引流袋,里面装着从身体里流出来的血液、胆汁和体液杂物;下面还插着一条导尿管。

护士拆了麻醉泵管,又把氧气管夹在我鼻孔上。

我无力地瞟了一眼窗外。

窗外正阳光灿烂。

马上就过年了,天气出奇地好,虽然是冬日,阳光却像春天一样明媚、清澈、温暖。

而我,正在经历着这一生中最大的病痛,和最长久的折磨。

阳光和病痛之间,仅仅隔着一层薄薄的玻璃窗。

 

10 

坦白地说,进入手术室的时候,我想到过死亡。

并不是我怕死,而是意外无处不在,生命又是如此如此如此的脆弱,充满着太多的各种不确定。

后来,躺回到病床上,我不无悲伤地发现,现在的我,完全复制了当年母亲的病情。

我母亲也被肝胆结石折磨了很多年,也动手术切除了胆囊和部分肝脏,也从身体里穿插出来一根引流管,末端挂着一个医用塑料袋,里面装着从自己身体里流出来的绿色胆汁混合物。

很长一段时间,她都配带着这个引流管袋生活。

也许,这是我的宿命。

11

接下来的几天,身体慢慢恢复。

虽然疼痛仍然缠身,但主要是来自手术伤口和术后综合症,因为有女儿的悉心照料和陪伴,心情也如窗外阳光一样,充满着春天的气息。

生活原本就是酸甜苦辣五味俱全,任谁都不会一直永恒美好。这也许并非是我最后一次病痛,但我觉得不管将来怎样,我都能坦然面对。“开膛剖肚”都经历过了,还有什么能让我再皱眉头?

只要生命还在,任何苦难都是生命的色彩,厚重完整的人生需要更多的历练和更丰富的阅历。

 

 12

从元月13日到元月28日,总共住院了16天。

医药费花了近41000元,虽说农保可以报销60%,但因为很多不能报销的项目,实际只报销了近40%,具体金额是14577元,自费金额为26000多元。

当然,来往交通费用及生活和其他开支有几千元,还有过段时间去拔引流T管,护士说,可能还要带个两三千元去。

我了解到报销完之后,还可以去县医保站报个大病保险,但去了之后被告知,自费部分大约减去15000元,剩下的若达到12000元,可以按比例报销一部分,而我目前的数额减去15000之后,没有12000,达不到报销的门槛。

这个有点复杂,但结果很明确,就是报不了。

好了,就写到这里吧。

最后,祝所有的朋友们身体健康,家庭幸福,牛年吉祥!

—-来源:平溪江渔夫

发布者: 岁月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三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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