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过往
窗外的雷声越来越猛烈，轰隆轰隆的响，闪电照亮着这黑沉沉的天空，每一次巨响的雷声都震动着屋子里人的心，他们的心比外面摇拽着的树枝来得更颤抖些。
“霞姐，真的没有办法了吗？”王川河厚着脸皮问道。
“我能有什么办法，我今天带小桃红来，主要是为了让小桃红对这个赌鬼死心。”霞姐怒瞪着一脸委屈的小桃红。
“疤哥是什么人？让我跟他谈吧，我以后每个月发工资给他转钱。”王川河看着跪在地上的皮包成于心不忍。
“那就你那点工资，每个月还不够还利息。疤哥是出了名的狠人，他说给你几天就几天，连本带利都要还，不还就得付出代价。”霞姐无奈地摇了摇头。
此时窗外雨点猛烈地敲打着窗台的遮雨棚，乒乒乓乓地响，王川河绝望地望着窗外，内心的雨比外面的雨下得更大，他哽咽着想说什么，张口欲言又止。他从来没想过事情这么严重，皮包成虽然好赌，日常也坑蒙拐骗的，但不至于拼了老命跑去借高利贷。或许人在走投无路的时候，往往会做出他能力承受不了的大事情，王川河很无奈的摇了摇头。
“这也不成，那也不成，就让皮包成去死吧，好赌之徒不值得原谅！！”刺客沮丧地吼着。
“川河，你想办法救救我吧！”皮包成一路跪爬到川河身边。
“先起来吧！”王川河有气无力地扶着王川河。
“你不答应我，我就不起来！”皮包成用沾满鼻涕的脸往王川河的裤角上一蹭。
“我也真的是没办法了！”王川河无奈地说道。
“你去求求叶大小姐吧！她肯会愿意帮你的，欠她的钱我帮她打一辈子的工来还！”皮包成并不糊涂，此时还想着靠女人，想着一切能用的下三烂的招数都得用上。
“川河，你不要听他的！如果你替他还了钱，你就连他人影都找不到了！”黑仔拍了拍王川河的肩膀坚定地说道。
“黑仔说得没错！皮包成能信得过，母猪都会上树！”枪杆一脸嫌弃地看着皮包成。
“川河哥，你就行行好！帮帮阿成吧！”小桃红可怜巴巴地看着正纠结的王川河。
“给我起来！他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药，让你这么死心塌地地跟着他！”霞姐一把揪住小桃红的小辫子往门外扯。
“小桃红，你就听霞姐的，快回去，这样的男人不值得！”枪杆爱怜地望着已经哭花了脸的小桃红。
“不，我不回去！我要和阿成在一起！”小桃红挣扎开来，又爬回到阿成身边。
“川河哥，你知道吗？我来三和三年了，接待过的男人无数，但是他们都是玩完我的身体就离开了，有的甚至连钱都不给我，还打我。从来没有一个人像阿成对我这么好过！我生病了，他会给我买药，我不开心了，他会一直陪着我。”小桃红痛苦地诉说着自己的过往。
“别傻了，他对你好只是想免费玩你，难道你不知道吗？”霞姐大声地怒斥着小桃红。
“你不懂！不管他是真心还是假意也好，起码他真正对我好了！这种温暖是我从来没有过的。从小爸妈就嫌弃我是个女的，他们非常宠爱弟弟，但是不管我做什么，他们都不喜欢。他们天天打我，不让我上学，说女儿都是赔钱货，上学也没有什么用。还把我把我卖给村里年过六旬的单身汉。”小桃红想起往事就溃不成声。
“小桃红，我…”霞姐哽咽地说道，此时她脸上已全无怒气，多了几份同情。
“嫁过去后，我也有想过认命的，跟着丈夫好好过一辈子，生儿育女的！但是谁知道他天天酗酒，喝醉了就打我，就连我怀孕的时候也狠狠地踹我肚子，我那未出生孩子就是这样给他打死的。自从我孩子没了，我就想逃出那个魔鬼的地狱。但是我的意图还是被他发现了，他就用铁链锁着我，把我和鸡、鸭关在一起！后来村里的一位婆婆看不过去了，告诉我父母。我父母还说肯定是我做错了事，所以连看都不看我一眼。”小桃红抽搐着身体，越哭越伤心。
“小桃红…别说了！”霞姐的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
“后来由于我假装认错，他才把我放了，一天我趁他下地的时候，我跳上了村里唯一的货车，跟着这货车我到了深圳。刚到深圳的时候，我人生地不熟，又没带身份证，又不认识字，只能天天在垃圾桶里捡垃圾吃。晚上还有乞丐来强奸我。在那一个多月里，我多次想过自杀。后来有一次去餐厅里捡垃圾吃，我碰到了桂姨（疤哥的前妻，站街女们的妈妈），桂姨见我有几分姿势就把我领回家给我吃的住的，给我买衣服，还教我怎么哄男人。从那以后我便不再流浪，就留在三和这个地方，每天陪着臭男人睡觉。”小桃红不断地抽泣着，但是声音越来越小，有气无力的。
“小桃红别哭了！我答应你，我会想办法帮阿成的！”王川河哽咽地说道，用手抹了抹眼角上的眼泪。
“在三和的这三年里，我每年能存个两三万块，每年我都会给家里寄一万块，剩下的我自己存着。这几年我睡过的男人，我自己都数不清。每天从梦里醒来，枕头都是湿的，我不喜欢这样的工作，但是我不知道我能做什么？我什么都不会，像我这样的女人，没有人会愿意跟我生活在一起的。我从不奢望自己还能嫁人，但是我很想有个人能真正关心我。来这里的第一年，我遇到了一个我很喜欢的男人，他也说会对我一辈子好的，会跟我结婚的。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我的钱全部都花他身上了，给他买衣服买手机，结果玩了几个月玩腻了，他就把我给甩了，还说像我这样的脏女人满大街都是，他才不会跟我结婚。”小桃红抽泣着。
“小桃红，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骗你了！”皮包成一把紧紧地把小桃红搂在怀里。
“你知道吗？来到这里的第二年，我又遇到了一个同病相怜的女子。她把我介绍给她老乡，一个很老实的男人。一开始，我并没有告诉他，我是做什么的，他对我特别好。我都跟他回家见了他父母，他父母也很喜欢我。后来我实在不想骗他，我就告诉她，我以前是做什么的，但是我答应他以后都不会再做了。他知道了以后就发了疯似的打我，骂我是个婊子，骂我脏，还叫我给钱他去医院检查。还说以后都别让他看见我，不然他就打死我。从那以后我就不再奢望能够拥有爱情和婚姻了，我只想找个人好好的疼我，不管他是真心假意也好，只要愿意关心我就愿意为他付出一切！”小桃红哭得撕心裂肺。
“不会的，以后都不会再有人欺负你了，我会好好疼你一辈子的。”皮包成心疼地抹了抹她脸上的眼泪。
“你以前也说过，一辈子都不会骗我的，我还能相信你吗？这几天你去哪了？你知不知道我很担心你，打电话又不接了，钱没有了，我们可以再挣，但是你失踪了，我怎么办？要不是霞姐报了警，我估计都已经在黄泉路上了。你知不知道疤哥前天找不到你，就逼我疯狂地接客，还让我免费轮着陪他的手下。你们男人都没有一个好东西，就会欺负我，你走开，我以后再也不相信你。”小桃红痛心地推开皮包成。
“小桃红，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原谅我吧，我发誓以后一定痛改前非，不再赌博，好好找工作，努力赚钱养你。”皮包成信誓旦旦地举着右手的三个手指发誓。
“凭什么相信你？皮包成！你发过的毒誓，比你这辈子吃的米还要多。”霞姐轻蔑地说道。
“霞姐，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我们给他一次机会吧！”王川河苦口婆心地说道。
“那钱怎么办？疤哥说了，这星期内要还完！”霞姐咬了咬嘴唇。
“我来想办法吧！”王川河忧愁地说道。
“谢谢川河哥！你放心，钱，日后我们一定会还给你的！”小桃红很感激地望着王川河。
“我…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帮上忙，但是我会尽力的。”王川河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如果你们弄不到钱，你们就要做好心理准备，疤哥是不会放过皮包成的！”霞姐见过太多凶狠的场面了，所以善意地提醒着他们。
“川河，你真的打算找叶小姐吗？”刺客忧虑地问道。
“嗯。”王川河完全没有底气地说道。
“她会帮我们吗？再说了，十万块不是个小数目，我们跟她又不熟。”刺客很是担心地说道。
“我知道，但是毕竟这也是目前最好的办法了。”王川河无奈地叹了口气。
“就算她肯帮你，你就欠她一个人情了，川河，你要好好想一下，这个人情你以后要怎么还？”黑仔经过这些天在公司看到叶嫙对他打招呼，他渐渐地对这个漂亮又富有的叶嫙产生了好感，他可不愿意王川河和叶嫙有任何瓜葛。
“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走一步是一步。”刺客瞪着黑仔说道。
王川河低着头，艰难地拿起手机，打开通讯录，找到联系人“叶嫙”，颤颤巍巍地点了一下拔打键，又迅速地挂掉。他不知道要怎么开口跟叶嫙说，他的内心的魔鬼和天使在做激烈的战斗，展开了一场无休止的争论：
魔鬼：任何人都有困难的，找喜欢自己的女人帮忙，有何不可？
天使：利用别人对自己的喜欢，这种行为太卑鄙了！
魔鬼：这怎么就卑鄙啦？这不偷不抢的，更何况救人要紧，难不成你要看着皮包成被大卸八块？
天使：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救人只是你的借口，利用别人对你的爱慕，就是不对。
魔鬼：事急马行田，管他用什么办法，结果是我们想要的就好。
天使：如果做人连这个原则都没有，活着有什么意义？你跟皮包成又有什么区别？
魔鬼：难道见死不救就是君子所为？
天使：不，请不要诡辩这个事，利用就是利用，没有借口。
“好啦！你们别吵了！”王川河自言自语地说道，屋子里的人都大吃一惊，惊讶地看着王川河。
“喂，是叶嫙吗？”王川河最终还是颤抖地拔通了叶嫙的电话。
窗外的雨渐渐小了，窗台上的灰尘都被洗得白白净净的，但是王川河和叶嫙的界线却越来越模糊了，在他们俩的世界里即将有一场更大的雨要来了，恐怕会把界线彻底冲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