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专生在深圳的八年打工实录(第二部)

发布者 | 2019年7月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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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仔细的盘点了我的家当,全部财产加起来九十六块。另外还有这几天上班的工资没有“结算”,具体怎么个算法我也不知道。当初“入职”的时候并没和老板娘谈过待遇方面的问题,只是听她说过以前猥琐男是月薪四百,那么我就算按十块钱一天计算,也应该有七十块钱了。

不过老板娘对“工资”的事却闭口不提,只是滔滔不绝的念叨这几天的生意如何惨淡,那意思似乎是在告诉我没找你交生活费住宿费就不错了,你还想要“工资”?

我也不好意思开口要,毕竟自己当初也只是答应“帮几天忙”来的,又没签订劳动合同,连口头协议都没有,况且自己也没有做出什么成绩来。因此我决定一切由她,给,我就收了;不给,也就算了。反正老子也没损失什么,还“白吃白住”了一个星期呢?

九十六块钱,如果老板娘真的不发我“工资”的话,那么我连一个星期都支撑不到。国庆后的“黄金求职期”,真的能让我再创“奇迹”寻找到安身立命之所吗?我不敢想像,也不愿意去想,一切听天由命吧,离开深圳不是照样得活下去?说不定老子还会活得更好!

第二天一大早,我便风风火火的出门了。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我期待着能有一个好的开端,然而最终却还是无功而返。南头关外,除了职介所门口的高音喇叭叫得比较热闹外,求职的人并不多,招工的企业也很少,连路边发传单的工作人员也没以往那么热情,懒洋洋的站在那里哈欠连天。似乎大家都还没有从节日的喜庆气氛中回过神来。

回到八元店,令人意想不到的是猥琐男竟然又出现在这里。看到我,他好像也有些不好意思,点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然后就拿着卡片匆匆出去了。

看着猥琐男那单薄而有些佝偻的背影,我突然觉得他比我还可怜,比我还可悲。一个三四十岁的“大”男人,被一个二十岁的“小”女人在众目睽睽之下辱爹骂娘,暴打耳光,最终还被扫地出门。而如今,竟然他竟然又为了区区四百块钱跑了回来,这不能不说是“忍辱负重”,或许,这就是所谓的“生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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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娘依然笑着和我打招呼,问我工作怎么样了,并且还热情的邀请我“一起吃饭”,不过对“工资”的事情却依旧不提,似乎根本就没有这么一回事。

到了晚上,该交当天的住宿费了,我想她或许会以这来抵我的工资吧,可没想到当我把钱递过去的时候,老板娘连犹豫都没有犹豫一下,就照收不误了。这下子我彻底的死心了,不能再为这几十块钱白费心思了,还是安心努力的找工作才是出路啊!

第二天,我照例先到“西部人力”去逛一圈。其实到这里来,也只是习惯使然,我基本是没抱什么希望的,倒不是因为这里的工作机会比那些职介所少,而是因为十块钱的门票费对如今的我来说确实难以承受,没有十足的把握我是断不敢贸然入场的。

与昨日的冷清场面相比,今天这里可就热闹多了。在一楼的大门外,“大型现场招聘会”的大红条副高高挂起,格外显眼,三三两两的求职者从门口接踵而入;在楼梯口,一个身穿制服的工作人员严阵以待,神情肃穆的站在那里检查着上楼者的门票和证件;在他旁边立有一块大牌子,上面写着此次招聘会由什么什么单位主办,有多少企业参与云云,并且还在下面列出一部分“知名”企业的名称及招聘岗位,看起来确实十分诱人。

买了票的求职者仿佛赶着去淘金一般,兴冲冲的直奔上二楼,脸上写满了期待。我在大厅里徘徊了好久,犹豫着要不要上去试一试,不过最终还在“高昂”的“入场费”前望而却步了。

“进去也没啥子希望的!骗人的!”我暗暗安慰自己,有点自欺欺人,然后转过身准备离开。而就在这时,我突然又瞥见了楼梯旁边那块牌子,在牌子的最下方,一行红色小字赫然映入眼帘:大专以上文凭或中级以上职称免费入场!

中级职称?我压根不明白“职称”是个什么玩艺儿,但我有一个家电维修中级证书,也不知道算不算“职称”,不过好歹也是“中级”啊,我决定拿出来试一试。工作人员接过我的证书,只瞅了一眼,就挥挥手让我上楼了。

这实在是让我喜出望外,这“中级证”是我在上学的时候统一“考”取的,与其说是“考”,还不如说是买的,基本是交钱就能得到的。

刚出来找工作的时候,我一直把它当成宝贝,以为有了它,自己就真成了中级维修工了,后来面试多了,才发现根本就没有人愿意看它,我才觉得这鸟证书根本没甚鸟用,甚至都不想把它带在身上了,可没想到今天还居然派上用场了。

楼上,“现场招聘会”正进行得“如火如荼”。我提着文件夹,气定神闲的绕着大厅转了一圈,终于有一家公司进入了我的“法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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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家公司叫“记忆科技”。光听名字,就颇有好感,我隐约记得以前曾在网上看到过这家公司,似乎还不错。当然,最吸引我的还是它的招聘岗位,插件工、装配工、调试工各招若干名,男女不限,底薪八百,加班费按照劳动法计算,还有最重要的一条是“包吃包住”,这四个字就像一双大手,把我的心抓得紧紧的。

我以前没有在电子工厂里面做过,对这些工作岗位并不熟悉,只是听创维和长城那帮兄弟们说过,他们刚毕业出来的时候,就是在里面做装配工,也就是经常说的“打螺钉”,至于调试工,应该是有点技术含量的。

“插件”我倒是亲眼见过,刚进康佳公司培训的时候,听说“插件”的女人最多,我们几个兄弟曾专门到插件车间去“考察”了一番,果然名不虚传,数条几十米长的流水线,从头到尾全是清一色的漂亮妹妹,坐得整整齐齐,看起来煞是养眼。

“插件”其实很简单,就是把那些什么电容电阻二级管三级管之类的电子元器件,插进空白电路板的相应位置上就可以了。当时我们几个还开玩笑,说真羡慕这样的工作,既不用动脑子,也无须费体力,还有美女相伴,多爽!

现在“机会”终于来了,我决定面试插件工。其实我知道,“插件”多是女人在做,男的更适和“装配”和“调试”一些。但我现在是极端没信心,就连“打螺钉”我也害怕面试不上,保险起见,我必须得从最简单最熟悉的“插件”下手,我无论如何也不能再错过这个机会了。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我决定不用自己随身带的简历。因为这简历上写的是“2000年7月到2002年7月在康佳公司任电子技术员”,他们会不会认为我一个“堂堂”技术员来做“区区”插件工有点“大材小用”而“不敢”收留我呢?

为此我专门手写了一张简历,把“技术员经历”改为“在康佳做了半年插件工和在‘红日电子厂’做了一年普工”。我特意把简历写得很简单,“红日电子厂”也是我随便编造的,以便突出我的普工“形象”,我想这样的“低姿态”或许更容易被接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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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试官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长相斯文,说话温和,她只问了我一个问题:“你在康佳做插件做了半年?”

“是的,我只做了半年,后来我又到了‘红星电子厂’”我点了点头,脑子里努力“构思”下一个问题的答案,我想她肯定会问我“为什么不在康佳公司做了呢?”

对方的反应却出乎我的意料,她把简历往旁边一放,抬头礼节性的冲我一笑:“嗯,那行,你的简历我收下了,我们三天之内会打电话通知你的。”

这让我有点措手不及,没想到老子精心准备的“演讲”还没有开始就被“扼杀”掉了,我有些不甘心,还想再说点什么,可排在我后面的那个小伙子早已捧着简历迫不及待的窜了上来,我也只得说了声“谢谢您啊!”就退了出来。

根据我“丰富”的求职经验,像这种“一句话面试”的原因通常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对方觉得你太NB了,只这一句话就从心底里认可了你;另一种就是对方觉得你太SB了,认为根本没有再进行下去的必要了。那么我究竟是属于“NB型”,还是属于“SB型”呢?心里实在没底,我十分不自信,却又总是心存侥幸。

接下来又顺利的投出去了几份简历,让我欣喜不已,信心大增。每份简历我都是采用的“手写”形势,照例把“技术员”改为“普工”,有两份我甚至直接把康佳公司的大名也“抹掉”了,我认为它很容易引起招聘单位的怀疑——你这么大的公司都不愿意干,那还跑到我们这小厂来做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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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份简历,一份希望。我没有再去南头关的职介一条街了,而是直接回到了八元店,心中隐隐有一些兴奋和激动。老板娘照例过来问我“今天怎么样?”我照例摇头叹息“不行啊,还是等通知。”

老板娘似乎有些为我着急,她又问:“怎么老是等通知啊?难道工作真的这么难找吗?你就这样等下去也不是办法啊?”

我深有感触,不过还是嬉皮笑脸的说道:“肯定不会一直这样等下去的,因为我的钱都花完了啊,这周过了我就回家去种田算了。”

“是不是真的啊?我不信。”我其实说的是实话,看起来却又像在开玩笑,老板娘也不知是真是假,她一本正经的说道:“要不你也开个八元店算了?我那边有个朋友的店要转让,你可以去接下来的。”

自己“创业”当老板?这可是我一直的梦想,我一听心里颇有些心动,甚至有点蠢蠢欲动,但很快就回到实现中来了,我知道自己现在还不是当老板的料:“想法倒是很好啊,不过我哪里做得下来?干这个,要没有人为你‘罩’住怎么行?”

“也是,做我们这行的什么样的人都遇得到,很复杂的。”老板娘看了看我,很有些惋惜的说,“你也确实不适和做这个,还是好好找工作吧!”

发布者: 三和记者

行走城市的边缘,报道底层的悲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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