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专生在深圳的八年打工实录(第二部)

发布者 | 2019年7月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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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来了!就在我正要采取“进一步行动”的千钧一发之际,突然从身后射来一束强烈的手电筒光,“啪嗒”“啪嗒”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狗日的谁啊,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我暗骂一句,拉着孙艳快步离开,心里悻悻然……

一连谈了几天“恋爱”,孙艳妈妈打来电话叫她先回老家。她家在另外一个镇上,我送她上车的时候,孙艳眼中流露出依依不舍,她再三告诉我,到了深圳一定要给她打电话!我说好,你等我,我安排好了就尽快接你出来!

“尽快接她出来”孙艳还可以接受,可现在听说要等到“过了年后”,她就有些不乐意了,我连哄带骗的说了一大通好听的话,总算才让她“情绪稳定”了,不过从她的声音里,我还是能听出一丝丝的无奈。

挂了电话,我心里一阵凄惶,其实就算等到年后,我真有能力把她接出来吗?说实话,我自己心里也没底儿。上次来深圳,有这么多同学朋友,况且还花了整整半年时间才找到一个洗玻璃的破工作,而这次形势更加严峻,仅仅八百块钱,孤身一人住在这“藏龙卧虎”的八元店里,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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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忧外患,心事重重。回到八元店,已差不多快十一点了。老板娘依然很热情,笑着跟我打招呼,你回来啦?玩得开心不?我点了点说道,嗯,还行,和同学一起喝了点小酒。

屋子里一共住了七个人,除了老板娘,猥琐男,古惑仔和住在靠窗户边那个贼眉鼠眼的家伙外,还有一个中年男子和一个胖小伙子。

中年男子四十上下,穿一件雪白的长袖衬衣,袖口和衣领都扣得严严实实,生怕露出半点累肉来,给人“一丝不苟”的感觉,他似乎是广东人,蹩脚的普通话里时常夹杂着几句流利的白话,听起来很是搞笑;

胖小伙子二十六七的样子,光着上半身,挺着个大肚子,说话有点油腔滑调,不时的说一些半荤不素的笑话去调戏老板娘,老板娘既不发火,也不搭理,不过似乎从她眼神中能看出心中的不悦。

看着这么一群“奇人”,我仿佛置身于“恶人谷”之中,心里诚惶诚恐,忐忑不安。我把身分证和毕业证从行李袋里拿出来,悄悄的压在枕头底下,再把银行卡放在靠里边的席子下,剩下不多的现金,则留在衬衣口袋里,然后和衣而睡。

令我没想到是,老板娘居然也和我们一起睡在厅里,直挺挺的躺在我斜对面的一张床上,两条白花花的大腿在日光灯的映照下,分外夺目,让人想入非非。

天哪!这他妈的不是存心折磨我吗?整个晚上,老板娘的两条玉腿和古惑仔胳膊上的那条青龙一直交织出现在我的脑海里,让我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我只得望着窗外皎洁的月光,心里默默的吟诵苏东坡老先生的哪句千古名句: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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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有了半年的“实战经验”,找工作,现在我已是轻车熟路了。一大早,我就起床直奔西部人力资源市场而来。“西部人力”在桃园西路,南山区区政府附近,从这里步行过去也只有几分钟的时间。

这家人才市场看起来比较正规,规模也不小,是南头关外那些什么“深宝”、“兴达”、“立业”之类的职价所没法比的,但遗憾的是门票太贵,居然要十块钱,比深圳市人才市场还高啊!

在二楼的电子大屏幕告示牌前,我仔仔细细看了看当天的招聘信息,发现没有多少适合自己的岗位,我就决定不买票入场了,毕竟十块钱对于目前的我来说意味着一天的生活费啊!

稍事休息之后,我又风尘仆仆的奔赴南头关。南头关离这里并不远,不过公路却要绕一个大弯,因此若是慢慢走过去的话,也要差不多半个小时。

几个月没来这鸟地方,“风景”却是依然如故。每家职介所门前还是那样人山人海,音响震天,“主持人”一如既往的拿着麦克风站在椅子上声嘶力竭的嚎叫着:“各位求职朋友们,各位求职朋友们,现场招聘,现场录取……”;

一个个穿得整整齐齐的“工作人员”拿着一叠叠传单在路边向自己的“目标”散发,并像苍蝇一般紧紧的跟在其身后,“盛情”邀请对方“进去看看嘛”,直到对方远去;

大路中间,玩“扑克牌押宝”的,下象棋残局的,兜售“求职宝典”的,倒卖二手手机的,代办各类证件的,“五元住宿”拉客的,贱卖“一元盒饭”的,不停的向路过的人群吆喝着,眼睛则死死的盯着他们并不丰厚的钱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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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前办有好几家职介所的“会员卡”,有效期是半年,现在还没过期,正好可以派上用场了。在几家招聘现场转了转,没想到场面却是冷冷清清,与外边的热火朝天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大厅里,十来个招聘人员懒洋洋的坐在椅子上,无精打采的等待着“猎物”的到来,更有两家招“搬运工”的负责人竟然直接趴在桌上打起了瞌睡。

这些招聘人员的穿着也很随意,衬衣、T恤、夹克、短袖、长衫、吊带,应有尽有,甚至还有穿迷彩服的,完全没有市人才大市场里面的招聘者那种西装革履衣冠楚楚的派头,我甚至怀疑这些人是不是职介所花钱雇来的民工。

求职的人也不多,稀稀拉拉的,不时的进进出出。有的进门一看如此景象,当即摇了摇头,然后转身飘然而出,这类人可能是凭“会员卡”进来的;

也有的求职者,风风火火的闯进来,定睛一看,脸上表情顿时千变万化,先是悔恨,接着无奈,再是咬牙,继而不甘,犹豫半天,最后还是不得不沿着一家家的招聘摊位挨个仔细寻觅,这类人估计是花了十块钱买票入场的。

我虽然也有会员卡,虽然也没花钱进来,但毕竟自己目前的境况不容我错过任何一个机会,况且闲着也是闲着,于是就胡乱的在里面逛了两圈,我最终还是发现实在没有一个岗位让我值得投出一张价值两毛钱的简历,唉,看来也只有无功而返了。

回来的时候,我又顺道去了南山劳动力市场。劳动力市场在南新天桥附近,离我住的“林妹妹求职小屋”只有几分钟的路程。

在市场外边有两排巨大的广告栏,里面帖满了各式各样的招聘信息。对于这样的小广告我一般比较排斥,要放在以前,我根本就会不屑一顾,但现在我有点“病急乱投医”,既然来了,好歹也得看一看。

一圈看下来,发现居然还有几个公司挺合适的,招技术员,待遇不错,要求却不高,我心中大喜,连忙拿出笔把电话号码一一记了下来,突然又感觉有点不大对劲,怎么几家公司都是同一个电话号码啊?再仔细一看,原来不但电话号码相同,连“公司地址”也都一样——深圳劲草职介所。

我草!草他妈的“劲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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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找工作,一连赶了三个“场子”,忙碌而充实;到了下午,则就无事可做了,一个人默默的躺在床上,眼望着天花板傻傻的发呆,感到无比的孤寂。

老板娘倒是热情,不断的向我问这问那,我胡乱的应付着,并不想和她多聊。因为猥琐男就坐在旁边,我有点害怕引起他的不快,万一到时候他说我“勾引”他老婆可就完了,对于这样的“白粉仔”我一向是敬而远之。

还有那个古惑仔,依然四仰八叉的躺床上,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这鸟人,从昨天到现在,我就没听他说过一句话,看样子肯定是个孤僻的人,孤僻的人容易喜怒无常,所以在他面前我更是不敢“造次”。

孤独的人是可耻的。我排解孤独的法子很简单,就是一个人在外面瞎逛。楼下就是南新路,这是南头的一条繁华的商业街,人流如织。与白石洲比起来,她更加干净更加整洁;与同乐村比起来,她更加热闹更加喧嚣。

我毫无目的的在街上游走着,一个人静静的享受着这种城市的繁华与喧嚣。路,没有起点,也没有终点,我就这么茫然的向前走着,不管前面是宽阔的公路,还是狭窄的小巷,我都义无反顾一往无前,直到前面出现了尽头,我才回转身,寻找另一条出路。

和白石洲一样,这里拥有着绝对数量的饭店和发廊,比起那鸟不拉屎的同乐村来自然要有趣得多。我醉心于在干净整洁的小店里慢悠悠的品尝着价廉物美的快餐,也乐意享受在发廊门口被穿着紧身T恤性感短裙的美女悄悄呼唤“靓仔,进来玩”的勾引过程,食色性也!

晃晃悠悠的转了一下午,总算混到了天黑。我回到八元店的时候,猥琐男正要准备外出,只见他往两边裤袋里各塞进去一沓厚厚的广告小卡片,拉了拉衣服,尽量把鼓鼓的口袋掩盖在下面,然后就趿拉着拖鞋出门了。

中年男子正在屋子里的讲“故事”,见我回来了,居然特地停下来给我打了个招呼,这让我很是受宠若惊。

他面带微笑,看起来相当和善,说起话来语速很快,大有滔滔不绝连绵不断不势;他的“演讲”也相当精彩,从小平的南巡讲话到 的三个代表,从四川的“袍哥”集会到广东的黑帮火拼,从公务员的“高薪养廉”到下岗工人的再就业, 家事国事天下事,无所不谈,无所不知,满屋房客除了古惑仔躺在床上无动于衷之外,无不频频点头,击节叫好。

想不到这八元店里果真藏有高人!看着中年男唾沫横飞摇唇鼓舌的样子,我心里也不禁大发感慨,也不知此人是什么背景?一个如此的人才居然沦落至此,这不能不说是一件悲哀的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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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小心翼翼的过了几天,却是毫发未损,相安无事,也没有什么杀人越货,坑盟拐骗,偷摸扒抢的事发生。并且我和“室友”们也渐渐的搭上了话,中年男见面就亲热的拉着我讲“故事”了,大胖小子都已经开始向我借洗衣粉了,古惑仔看起来也没有那么杀气腾腾了,心情好的时候,他还会冲我点点头,这让我觉得很是荣幸,心里也踏实了不少,看来这八元店也并非像传说中的那么恐怖那么不堪嘛!

那天从外面回来,老板娘照例笑嘻嘻的和我打招呼,哟,你回来啦?今天怎么样?我照例摇了摇头,等通知!唉,工作不好找啊!

“现在找工作是不大容易,你想找什么样的工作啊?”老板娘从床上坐了起来,推了推脸上的金边眼镜,“把你的简历给我看看?”

“我这写得不好啊!”我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拿了一张简历递了过去。

老板娘接过简历仔细的看了看,突然抬起头以一种极其敬佩的目光望着我说:“哟!你以前还在康佳公司干过啊?哇!你原来是找技术工啊?嗯!不错!不错!有技术其实还是很好找工作的。”

老板娘说得一惊一诈的,那样子就好像“技术员”多么神圣不可侵犯似的,这让我心里掠起一丝丝的自豪感来,没想到“有技术”竟是如此让人尊敬,可自己怎么就没有这样的感觉呢?

“啊!你原来是八零年的呀?”老板娘又一次抬起头,像看外星人一般看着我,“还真看不出来,我一直以为你还是个小孩子呢!”

“什么?小孩子?笑话!我看起来不知比你老多少啊?”猥琐男出门发广告去了,我这才可以如此“放肆”的跟老板娘说话。其实我也明白,自己个头小,身材又偏瘦,看起来自然要“年轻”许多,要不怎么孙艳也说我像小孩子嘛?

“啊?真的呀?”我随口一句玩笑话,老板娘却仿佛当了真,脸上露出了一种少女般的纯情,以一种很是期待的眼神看着我,“那你猜猜我多大啦?”

“你嘛——我看也就十八九岁的样子!”我故意像个算命先生似的盯着她那白皙的“大盘脸”看了半天,然后以一种斩钉截铁不容质疑的语气说道,“顶多不超过二十一!”

话一说完,我自己都有点忍不住笑,差不多给她“缩小”了整整十岁,这“赞美”也他妈的太夸张了点吧?

夸一个女人年轻,这是取悦女人的一个重要法宝,多年以来,我一直靠这招深得广大中老年妇女的喜爱,这点我在康佳公司的时候就深有体会。

发布者: 三和记者

行走城市的边缘,报道底层的悲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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