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专生在深圳的八年打工实录(第二部)

发布者 | 2019年7月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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猥琐男很是热心,一个劲的要帮我提行李,我心里有点恐惧,问冬子怎么办?冬子说先去看看再再说吧!

“求职小屋”就在“南山法院”背后的一栋破旧的居民楼里,五楼,三居室。

一进门,一个躺在床上看报纸的女人马上坐了起来,满面笑容的冲我们说道:“刚才就是你们打的电话啊?随便看看吧,客厅里还有几张空床,你们随便选,八元钱一天,不用交压金,交一天住一天。”

女人看起来二十七八光景,戴一副金边眼镜,声音甜美,皮肤白皙,不过身材却很是“威猛”,至少比猥琐男要高一个头。

看来这位就是“老板娘”了,虽然与我心目中的“林妹妹”有点差距,但与猥琐男那副面孔比起来,还是让人心里踏实多了,我心中不禁暗自感叹,好白菜怎么都他妈的让猪给拱了?

我们在屋里转了两圈,发现确实也不像黑店,再加上猥琐男和老板娘都很热情,就决定在此住下来。安顿好我之后,冬子就要告辞了,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小声对我说道:“工作慢慢找,自己的钱要当心点,有事打我手机!”

送走冬子,一股莫名的孤独与恐惧顿时袭上心头。早就听说这种“十元店”里面“藏龙卧虎”,龙蛇混杂,以前听冬子他们说的时候,自己还觉得这种生活很刺激,很有趣,可现在真正的“身临其境”了,才知道这是多么的无奈和辛酸。

那个猥琐男,我越看他越觉得不像好人,他要真是“吸粉”的怎么办?他要是突然拿个针筒来找我“借钱”怎么办?

还有对面床上那个穿黑背心的小子,从我进屋他就一直在睡觉,他晚上都干什么去了?胳膊上纹着一条长长的青龙,让人一看触目惊心,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古惑仔”?他要一不高兴提刀砍人那不就完了?

还有住在靠窗户边的那个鸟毛,一脸的贼相,时不时鬼鬼祟祟的盯着我的包看,难道此人是“梁上君子”?我包里倒是没什么值钱东西,可要是他把我的证件什么的给我偷走,那可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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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里不由得打了个寒战,想不到我刘浪从小热爱党热爱祖国不骂人不打架单纯善良老实温顺得像一只绵羊,今日却要与一群“豺狼虎豹”共处一室。

提心吊胆的过了一下午,总算是相安无事。

傍晚的时候,老板娘到厨房炒了几个菜,摆了一桌子,满屋漂香。让我纳闷的是那个“古惑仔”连招呼也不打,居然直接就上桌吃饭了,难道这小子是专门来吃“霸王餐”的?或者他们几人真是蛇鼠一窝狼狈为奸?

“哎,哪个谁?你过来一起吃晚饭吧!”正心神不宁胡思乱想的时候,老板娘居然邀请我来了。

“哦,我不了,谢谢。”我差点没反应过来,一个劲的摇头,“等下我要到我同学那去吃饭呢。”

匆匆收拾了一下,我就赶快从屋子里“逃”了出来,一个人漫步在灯红酒绿的南头街上,心里却是无限的凄凉。中秋节,本该一家人团团圆圆共享天伦之乐的时刻,我却像一条狗一样在异乡街头流浪。月圆人不圆,这是何等的伤感?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在一家上“档次”的快餐店,我点了一份八元钱的“蒜苔炒腊肉”,还特意叫了一瓶“金威啤酒”,独自坐在角落里自斟自饮起来。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没有亲人,没有朋友,甚至连饭店里的食客也寥寥无几,一个人的中秋节,我依然过得有滋有味有声有色。

一酌千忧散,三杯万事空。吃完饭,在路旁的电话亭我给孙艳打了个电话。孙艳很是高兴,连问我想她没有?上班累不累?中秋节过得开心不开心?我说想,想死你了!工作一点也不累,中秋也很开心,刚刚才喝了酒呢,遗憾的是目前还没有发工资,还要等整整两个月呀?

“啊?为什么要两个月才发工资呢?”孙艳声音有些失落。

“因为公司要压一个月的押金嘛。”我故意夸张的笑着,“我可是马上就要饿肚子了,唉,看来只有等到过年后再接你出来了哟!”

“唉,过年还有好几个月呢,”孙艳的声音满是幽怨,“我可不想呆在家里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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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艳是我的女朋友。

我回家的时候,“个人问题”受到了村里人的空前关注,几乎每个人碰到我都要笑着问一句:“浪娃,媳妇带回来没有哟?”我很是羞愧,有点无地自容,却又只能装着笑呵呵的样子故作轻松的回答:“唉呀,找不到哟!”

母亲当时已是病入膏肓,肚子胀得像一只大鼓,靠吃“杜冷丁”止痛,每隔四五天就要到医院去抽一次“腹水”,看着殷红的“腹水”像鲜血一样汩汩的从母亲的肚子里抽到医生手中那个大大的针筒里,我的心如刀绞般的痛,我悄悄的回转身,一个人来到外面走廊的窗户边上,泪如雨下……

如果不是当初上中专花了家里这么多钱,如果毕业这两年能多寄一点钱回家,如果母亲像关心我一样关心她自己的身体,如果我能早几个月回来带母亲去检查,如果……这一切的假设,在市县两级医院的化验报告单面前显得是那么的苍白无力,这是一种怎样的无助啊!

世上还有什么样的痛苦能比得上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最爱的亲人饱受病痛的残酷折磨一步步走向死亡自己却无计可施束手无策呢?这样的痛,撕心裂肺。

我无法延长母亲生命的长度,但我可以尽力拓展她的宽度。从回到家的第二天起,直到母亲去世的一个多月的时间里,我几乎是每天二十四小时守在母亲身旁,寸步不离。我是如此的珍惜和母亲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母亲的每一个笑容,每一句唠叨,在此时都显得那么的弥足珍贵。

回到家时,我两手空空,身上还剩下最后三十块钱,我甚至没有给母亲买一颗糖一个水果,这成了我心中永远的伤痛。我只有在母亲最后的日子里,尽力满足她提出的每一个要求,这样我心里才会稍稍好受一点。

母亲说嘴巴淡想喝鲫鱼汤,我于是顶着烈日出去买鲫鱼;母亲说怀念王麻子饭馆里的一块钱一碗的米线,我于是又专程跑到街上去买来一碗米线;母亲说山对面的那个“仙姑”能治“疑难杂症”,我于是徒步几个小时山路冒雨从“仙姑”那里提回来一包“灵丹妙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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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赎罪”,没想到却因此成就了一个“孝子”的好名声,村里人见了我无不伸出大拇指,夸我妈生了一个好儿子。孙艳的姨父和我叔叔是酒肉朋友,对我的印象也一直不错,不知是由于同情我的遭遇,还是确实觉得我“很有才”,他几次三番的向叔叔提起要为我“做媒”, 当时我们全家为母亲的病早已心力交瘁,那有心情考虑这些“儿女情长”,我便不置可否的给糊弄过去了。

后来母亲去世,叔叔又再次向我提起此事,并且把孙艳给形容得犹如天仙下凡黛玉还生,年方十九,貌美如花,温柔贤惠,知书达礼,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并且也是中专生,现在在重庆打工。

“穷怕啥子?咱小伙子长得精神,又聪明,又踏实,还有孝心,你以为在大街随便找得到的哟?人家主要是看得起你这个人,根本就不在乎你的家境,”叔叔长期在外面做生意,说起话来总是一套一套的,“听说你那个‘老丈人’还很有钱哦,要是这门亲真成了的话,你狗日的要少奋斗几十年啊!”

“嘿嘿,嘿嘿!”我只是一个劲的傻笑。其实我原本对这相亲毫无兴趣,一是觉得都二十一世纪了,自己却还要通过这种古老的方式来找老婆,有点丢人;二是自己目前家徒四壁,孑然一身,并且母亲的离去让我心神俱伤,哪里还有心思去相亲谈恋爱啊?可是经叔叔这么一吹,我竟然有些心动了,年轻貌美,温柔贤惠,并且还不嫌弃咱穷,这可是多少人梦寐以求而且求之不得的啊!

“你是不是觉得你妈尸骨未寒,现在找媳妇有点太哪个了?”叔叔继续孜孜不倦的劝说着,“其实你大可不必这样想,要是你妈泉下有知的话,你找个这么好的媳妇,她肯定会含笑九泉的。”

我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含笑九泉!四个字犹如一把匕首狠狠的刺在了我的心堂,母亲临走时的惨景又浮现在眼前。

那天母亲仿佛精神格外的好,早早的就叫姐把床单什么的东西收拾去洗了。到了傍晚的时候,母亲突然说想起来坐一坐,我和姐小心的把她扶了起来,可母亲此时已根本坐不稳了,我只得跪在母亲身后,让她紧紧的靠在我并不结实的身上,姐出门和婶娘聊天,妈则和我慢悠悠的说着话,没多久,妈的话越来越少,后来干脆不说话了,把脑袋猛地搭在我的胳膊上,喉咙里“咕噜咕噜”的打着呼噜,而眼睛竟然睁得大大的。

妈睡着了!妈太累了!我直伸伸的跪在母亲身后,双手尽力保持着平衡,一动不敢动,生怕惊醒了母亲的美梦。不知过了多久,婶娘突然在外面说道:“你听你妈的声音呢!好像不大对哦?”紧接着姐姐和婶娘猛地冲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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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昏地暗!天旋地转!天塌地陷!天崩地裂!

子宫,这个孕育了我生命的地方,如今却又夺去了我最爱的母亲!

“妈!妈呀!”“妈,你醒醒”我和姐猛烈的摇着母亲的身体,呼天号地的哭着。然而母亲却再也不能醒来了,只是眼睛却仍然睁得大大的,愣愣的望着我们。

“都是你 ! 妈就是担心你娶不到媳妇!”姐一边冲我吼道,一边用手去抹母亲的双眼,可是妈依然是那么“执着”的望着我……

死不瞑目!怎么也没有想到以前只在电视里看到的镜头竟然出现在母亲的身上。我知道,母亲最牵挂的人是我!最放心不下的人是我!尽管我将外面的世界吹得天花乱坠,但母亲已从我空空的钱包、破旧的衣服、憔悴的容颜、黑瘦的脸庞上看出我在外面混得并不好,只是她没有说出来而已。儿子二十多岁了,家未成,业未立,叫母亲怎能安心的离去哟?年近半百的人,竟没能见到自己的儿媳妇,抱不到自己的孙子,叫母亲怎能合上双眼啊?

或许也只有这样,才能让妈“含笑九泉”吧?想到这,我故意笑嘻嘻的冲叔叔说道:“那我就去试一试吧!”

“相亲见面会”是在孙艳姨父家进行的。一进门,我表面上作道貌岸然状,而眼睛则偷偷的四下张望,终于在墙角处发现了一个十八九岁女孩,若非她就是孙艳?

女孩看起来确实文文静静,清清秀秀,只可惜眼睛长得比较难看,两道眉毛高高的向上挑起,有点像传说中的“画眉眼”,给人一种怪怪的感觉。并且个头似乎也有点矮,估计比我这“三等残废”还要低半个头。

这难道就是叔叔口中那个“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林黛玉”?我心中有一丁点失望,不禁暗赞叔叔真不愧是一个做生意的料子。

发布者: 三和记者

行走城市的边缘,报道底层的悲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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