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专生在深圳的八年打工实录(第二部)

发布者 | 2019年7月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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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不是叫我把它撕下来吗?”我故作镇定的回答,不过声音却细得像蚊子。我手里还拉着那半截保护膜,怔怔的站在那里,动弹不得。
  
  “谁叫你撕这个了?你眼睛是不是有问题?”刘宏斌“嗖”地一下从我手里夺过交换机,再“啪”地像桌上一竖,指着侧边上一块一厘米见方的小标签大吼,“你看清楚了,我是叫你撕这个!这台机器就报废了,你知道不?你说怎么办?现在这个拿来卖给谁?”说完又把交换机给我塞了过来,那半张已揭起的薄膜顿时缩成了猥琐的一团,就像站在那里怂头弯腰脸红筋涨的我。
  
  这标签看起来好好的,谁他妈会想到是撕它啊?我觉得十分委曲,却又不想和他争辩,争辩下去也没什么意思,最终受伤的还不是我,毕竟官大一级压死人,毕竟我确实是撕错了。
  
  我不说话,低着头,只希望他早点发泄完算了。可这狗日的却不依不饶了,眼神咄咄逼人,一个劲的问我“怎么办”,说这么一台交换机要值一千多块啊。我心里觉得又好气,又好笑,撕掉一层胶纸就整台机器都报废了?老子又不是三岁小孩,吓唬谁啊?你他妈不但侮辱我的人格,还侮辱老子的智商了。
  
  “那我刚才问你你怎么又不说啊?”真怀疑这杂种前世就是女人变的,我实在忍不下去了,心中渐渐火起,难不成你他妈的这还想让我来赔偿一千多块钱吧?
  
  这还得了!刘宏斌没想到我还胆敢顶嘴,声音顿时又高了不少,两个眼珠子瞪得犹如牛卵子一般大:“这还要我说?你自己没长脑子吗?你猪啊???”
  
  是可忍,孰不可忍!孙子可忍,老子不能忍!一股无名野火从脚底直冲脑门,新仇旧恨顿时涌上心头,我只觉得两边太阳穴上的青筋突突的跳,满头须发仿佛都要直将起来。我右手紧紧的拽着那台惹祸的交换机,微微发抖,双眼死死的逼视着面前的仇人,烈火熊熊:“我——X——你——妈!你再说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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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
  
  从小到大,在家人,老师,同学,朋友,同事眼中,我都是一个斯斯文文,五讲四美的人,像“我X你妈”这样低俗庸俗媚俗的话,我一般都不好意思说出口;即便是骂人,我都尽量使用比较优雅,典雅,高雅的词汇。但现在不一样,现在除了这四个字,我再也找不出任何一个词语能如此痛快淋漓的表达出我心中的愤怒了。
  
  震惊!全场震惊!阿东回过头来只看了一眼,立马被我的气场逼了回去;一直在旁边“机动”的赵大明,也不声不响的往“拉”尾溜走了。
  
  最震惊当然就属刘宏斌了,它万万也没想到耗子居然敢日老猫的妈,小贩竟然也敢操城管他娘,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嘴巴张得大大的,猪腰子脸因气急而一起一伏,一会儿红,一会儿黑,甚是美观。
  
  领导毕竟还是领导。很快,刘宏斌就调整好了状态,又使出了江湖上闻风丧胆的绝杀技——目光杀人。它不说话,两眼死死的盯着我,这目光冷冰冰,阴森森,如芒似剑,会刺疼自尊,杀伤勇气,毁灭自信。
  
  刘宏斌脸上流露出一丝让人难以觉察的自信,它以为我又会像以前那样不战自败落荒而逃,然而它错了,它大错特错了,它忘记了有一句话叫“兔子逼急了也咬人”,何况我也不是兔子,老子至少也得算头绵羊。
  
  “你它妈的看什么看?不服气是不是?”我声音又猛地提高了一倍,连对面U盘组的十多道目光也吸引了过来。怒火还在胸中燃烧,我目眦欲裂,手中还紧紧的拽住那台交换机,只要它稍有不敬,老子立马要它狗日的脑袋开花。
  
  大不了鱼死网破!大不了玉石俱焚!大不了同归于尽!我当时是那么的悲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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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宏斌没有回话,两颗“牛卵子”却依然瞪得溜圆溜圆,恨不能将我生吞活剥一般。我已怒极,没有了丝毫的畏惧,有的只是满身的杀气。我不再说话,手扶桌面,身子前倾,眼里射出同样恶毒的目光,死死盯着面前的“牛卵子”,一动不动。我像一匹饿极的狼,随时准备扑过去把它撕咬得粉碎。
  
  敌不动,我不动;敌欲动,我先动。
  
  它在坚持,希望还能像以往那样“不战而屈我之兵”;而我却在等待,等待着最佳“战机”的出现。我们就这样僵持了起码两分钟,刘宏斌终于还是忍不住了,它突然摇了摇头,轻叹了一声,用一种很伤感,很失望,很“恨铁不成刚”的语气说道:“唉,我不和你说了!”声音很轻很轻,目光变得暗淡,眼神也不再犀利。
  
  刘宏斌说完就转过身去,果真没再理我了。我一下子愣住了,我“X了它妈”,并且还挑衅的问它“是不是不服气”,难道它就这样算了?这怎么可能?
  
  没有好戏看了,大家又各自开始忙了起来,谁也没有理我。我余怒未消,可却突然失去了对手,一时竟有些不知所措,一个人傻傻的坐在那里,望着那台惹祸的交换机发呆。
  
  约摸过了七八来分钟,刘宏斌突然站起身来,一声不吭的朝办公室走去了。它前脚刚走,后面跟着就热闹了起来。阿东猛地一回转身,冲我竖起大拇指:“浪仔,你真牛啊!这气势,把我们老刘都吓跑了,哈哈!”大明也从后边跑了过来,满面奸笑的说:“不错,不错,小伙子有个性!”阿娟阿珍她们也围了上来,用一种不可思议的语气说道:“你知道吗?你刚才那样子看起来好恐怖啊!”
  
  大家伙众星捧月一般围着我,不断的夸奖着我,吹捧着我,俨然一个凯旋归来的将军。而此时我的情绪也渐渐稳定下来,心情也慢慢恢复了平静,我完全没有那种胜利的喜悦,相反还隐隐约约有一些后怕。
  
  我相信刘宏斌不可能就这样放过我,它现在去办公室,说不定就是找经理主管告状去了——我还在试用期,炒掉我也就是一句话的事儿。
  
  我开始为自己找退路了,身上还有一百多块钱,押金,工资,社保金,七七八八的加起来应该也有一两千块钱了,两千块钱找一个糊口的工作应该还是没有问题,大不了老子再进八元店嘛,想到这我胆子又壮了不少,来吧,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没多久,刘宏斌就从办公室钻了出来,大家赶忙作鸟兽散,回到各自位置上假装忙碌起来。果然,刘宏斌缓缓的来到我面前,脸色竟然十分温和,他拿起那台交换机看了看,忽然轻轻的说道:“你今天先回去吧!明天不用来上班了!后天也不用来上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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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风雨”终于来了?虽然我早有思想准备,但当听到它说“不用来上班了”时,我还是蒙掉了,脑子里一片空白,愣愣的站在那里,呆若木鸡,就像一个突然听到死刑判决的犯人。而就在几分钟前,我还激情燃烧血脉贲张的准备要“鱼死网破”“大干一场”。
  
  而刘宏斌似乎也明白“穷寇勿追”的道理,它可能也害怕被“挤破了网”,根本就不给我“大干一场”的机会,话一说完就转身急匆匆的离去。眼看它就要走到办公室了,我这才回过神来,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但你总不可能就这样让老子空着手就走人啊!
  
  “哎,你给我站住!”我大喝一声,快步冲了过去,“你炒掉我,工资也不发给我了?”我故意装出一副很洒脱的样子,反正已注定要走人了,我不想给人留下一个“可怜”的印象。
  
  “没有说要炒掉你啊!”刘宏斌停住了脚步,转过身面无表情的说道,“我叫你明天后天不用来上班了,回去好好反省一下吧,下星期一来上班!”
  
  不等我开口,刘宏斌就转身溜进了办公室,我再一次的“呆若木鸡”了,我留下来了,我不用去住八元店了,不用再颠沛流离的找工作了,然而我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只觉得心里乱哄哄的,五味杂陈,百感交集,说不清是惊,是喜,亦或是悲!
  
  刘宏斌居然没有炒掉我!当时的我真的很单纯,或者说很傻B,我一直以为上司对下级拥有着无限的权力,掌握着下级的一切生杀大权,无论对与错,统统都是他说了算,因此,对于上级的任何要求,我从来都是逆来顺受毫不反抗;
  
  直到几年后,我终于才明白,一个区区的组长权力其实是有限的,他并不能随意决定下级的去留,甚至连下级的工资也不是他所能左右的,在任何一个正规的企业里,炒掉一个员工都不是随随便便的事,那怕他还在试用期。

发布者: 三和记者

行走城市的边缘,报道底层的悲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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