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专生在深圳的八年打工实录(第二部)

发布者 | 2019年7月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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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娃在做啥子?”我兴致勃勃的给冬子发了一条信息,等了好半天,冬子终于直崩崩回了两个字:“加班!”我想再回句什么,但又不知说什么好,只得作罢。
  
  “鸟毛,今天有没有出去玩啊?”我又热情洋溢的给陈小发了条信息过去,这小子回得到快:“干嘛?!老子睡觉呢!”我操!老子不就想体验一下手机嘛,能干嘛?
  
  我又在手机里挑了一条荤段子发给了阿东,这段子是冬子昨天发给我的,主要讲述了花木兰例假突来阵前晕倒而被军医缝合“伤口”的“故事”,我当时笑得鼻塌嘴歪,以为妙绝,我想阿东见了也定会乐得一塌糊涂。
  
  然而没想信息发出却如石沉大海,一直没有回音,我想他可能没有收到,于是又接连发了两次过去,依然没有反应。我甚感纳闷,心里愈发觉得无聊,于是便照着阿东的号码拨了过去,待响了两声之后又赶紧挂掉,如是再三,阿东终于给我回了一个激动人心的电话:“浪仔,有事吗?我现在正忙呢!”我一时语塞,赶忙偷偷挂掉。
  
  下午在娱乐室碰到了阿东,我笑呵呵的问:“东哥,上午有没人打电话调戏你啊?”本想和他开开玩笑,顺便聊聊那个段子,没想到东哥一把抓住我,当场就揭穿了我的“罪恶行径”:“好你个吊毛,买了个新手机找不到人打电话是吧?一天到晚就来骚扰我啊!”
  
  经他这一吼,前方看电视的姑娘们全都回过头来,望着我们嘻嘻哈哈的笑,还有人大声的说:“哈哈,刘浪买新手机了啊!”我只觉得面热心跳,羞得无地自容,恨不顺着天线爬到手机里面去。
  
  这手机是昨天冬子陪我去买的,摩托罗拉191,八百块钱,再加上卡和话费,一共花掉我九百多块钱,交钱的时候心里就像被剜掉一块肉一般痛,要知道我这个月的工资才一千一不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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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我就释然了。这“191”小巧玲珑,精致剔透,自从第一次看到陈小用这个手机,我就不禁为之心旌摇曳,恨不能立马买一个来揣在怀中,如今我的梦想终于实现了,怎能不激动万分。本来第一次充电要充十二个小时的,可我实在忍受不了这么长时间的煎熬,只充了几个小时我便迫不及待的拔了下来,拿在手心里仔细欣赏,摩挲,把玩……有手机的感觉就是他妈的不一样啊!
  
  没有手机,痛苦;有了手机,却没人给你打电话,更加痛苦。我抱着我心爱的“191”整天形影不离,“耳鬓厮磨”,连睡觉的时候都是放在肚子上的,可是除了收到冬子给我发的两条黄色笑话外,它就从没响过,这真是郁闷得很哪!
  
  我翻出以前的电话薄,找到若兰的电话号码,这个当初找工作时邂逅的红衣女孩,曾与我约定“无论如何以后都要保持联系”。我照着号码拨了过去,对面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您好,您拨打的电话已停机”,我心里突然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人的一生中,有多少这样至纯至真的友情,莫名其妙的来,又不知不觉的失去,或许这就叫缘分吧!
  
  我又拔通了崔大发的电话。虽然我们在华荣科技只相处了短短九天,但我却一直没有忘记这位憨厚的好兄弟,好室友,在我离开华荣回家的时候,我曾答应过他回到深圳后一定要去龙华去看他。
  
  大发接到我的电话有些吃惊,不过他却还是记得我,他告诉我他早已离开了华荣,如今在华强北的一家电子公司上班。也许是久没联系,也许是想着以后相处的机会渺茫,我们之间仿佛生疏了许多,简单的寒暄了几句,便匆匆的挂了电话,自此再无联系。
  
  我所用的手机卡是“动感地带”,每月有三百条免费短信,我把我买手机的消息发遍了“千家万户”,却没有告诉张雄他们这帮同学们——我实在不敢面对他们,也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有时候实在没人打我电话,我便拨打中国移动的“1860”免费热线,我告诉接电话的客服小姐我新买了一部摩托罗拉手机,并很真诚的问她“感觉我的音质怎么样?”客服小姐有些哭笑不得,强忍着笑问我:“先生,您是不是很无聊啊?”
  
  是的!我很无聊!我真的很无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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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月的试用期结束,我们终于转正了,社保卡,暂住证也全都发了下来,这让我们心里踏实了不少,“至少以后公司炒掉我们是要赔钱的了”。为了表示庆祝,我们一致要求阿东请客,阿东“消极抵抗”了一阵,便扭扭捏捏的答应了。
  
  我们全都恭维阿东“大方”、“是个好人”、“有男人气概”、“有领导魅力”,阿东被我们吹捧得有些不好意思,只管乐呵呵的看着我们,却不答话。大家心里都明白,阿东之所以心甘情愿的被我们“宰”,到并不是因为他的“男人气概”,也不是因为他“转正”了而高兴得晕了头,他其实是另有所图的。
  
  阿东这人比较积极上进,一直不满足于做普工的现状,好在领导面前努力表现自己,以期博得一个好的发展。由于我们全都对刘宏斌恨之入骨,时常在私底下商量要联盟上书“弹劾”他,阿东认为有机可乘,他深知“得民心者得天下”,便不时在我们面前以“带头大哥”的姿态出现,我们正愁“起义”无人领队,也乐得“拥他为王”。
  
  “当‘大哥’是得付出代价的,要不兄弟们怎么能服呢?”“你现在只花一百把块小钱就可以让我们这一帮人死心踏地的跟着你混,等将来你坐上组长宝座了,收获的又何止这些?”我和陈小软磨硬泡死缠烂打威胁利诱外加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总算说得阿东动了心,喏喏嗫嗫的说:“不要急嘛,发了工资再说嘛!”
  
  当然以“阴谋篡位”“收买人心”这样的理由来请客总归是不大好,阿东自然也不愿意承认,于是庆贺“转正”便成了我们“骗吃骗喝”的挡箭牌。
  
  席间,阿东俨然已了我们的“主心骨”,大家围着他一个劲儿的说肉麻的吹捧话,一口一个“老大”的叫着,阿东这小子虽然乐得屁颠屁颠的,不过脑子却还清醒,他用手在油腻腻的大嘴上抹了抹:“你们这些鸟人哪,请你们吃饭了就是‘老大’,要不请的话,嘿嘿,那就是‘冬瓜’了,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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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笑,说东哥你永远是我们的“老大”!
  
  “东哥,你说哪里话啊?来,喝了这一杯,从今以后,我们都跟你混了!”陈小这鸟人喝酒上脸,一喝就比猴子屁股还红,只得端起一杯茶水来:“现在只要你东哥振臂一呼,我们立马‘陈桥兵变’,然后你就只管‘皇袍加身’吧!”
  
  阿东笑得脸上沟壑丛生,连连摆手道:“兄弟,不要这样说!不要这样说!这事要慢慢来,急不得,急不得!”说罢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他刚一喝完,我马上又端起酒杯站了起来:“东哥,来,我也敬你一杯!”阿东扶着桌子摇了摇头,我不等他说话,接着说道,“现在我们是兄弟,等你‘登基称帝’了,还认不认我们做兄弟哪?到时候你可别给我们来个‘杯酒释兵权’哈!”
  
  阿东一听哈哈大笑,连打两个酒嗝:“你们两个鸟人,还真把我当皇上了啊?又是皇袍加身,又是登基称帝的。”,说着他把右手缓缓一挥,仿佛电视剧里张铁林的样子,“那‘朕’就不客气了,众卿家,我们一起来干了这一杯!”
  
  “干!”“干!”十个酒杯茶杯“当”地碰在了一起,水花四溅。随着一阵欢呼,我只觉得这几个月来的压抑,委曲,不满,愤怒,全都抛到了九宵云外。
  
  除了阿东,还有一个人也是饭桌上的焦点人物,这人便是阿翠。阿翠生得性感妩媚,今天穿了一件淡绿色的紧身体恤衫,手稍稍往上一举起,圆圆的肚脐眼儿便若隐若现。这样的打扮只要在有男人的地方都会成为焦点的。
  
  而更重要的是她还会喝酒,酒量似乎还不差。酒桌上有了会喝酒的漂亮女人,这确实有趣得很。我,大明,阿东,全都两眼发光,像猫儿发现鱼腥一般,绕来绕去的都想和她“干”一杯,阿翠也很是豪放,来者不拒,一杯对一杯的喝,有时候她甚至还会主动挑衅我们:“你,你们,是不是不敢喝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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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翠喝了酒,粉面桃腮,楚楚动人,她似乎有了些许醉意,不时的说出一些不着边际的话来,引得全场大笑。我和阿东也趁机逗她,问她“银行卡的密码是多少?”还问她“是不是喜欢赵大明?”
  
  阿翠醉眼迷朦,媚笑着说:“大明这人长得嘛还是蛮帅的,就是不爱说话,像个闷葫芦一样!”
  
  大家转而看“闷葫芦”,“葫芦”笑,大家也跟着笑,笑声中有一个人却阴沉着脸,恨恨的扭过了头去。
  
  这人便阿珍。阿珍一直对大明有点意思,时常满脸陶醉的夸他有男人味——主要指吃饭速度快,力气大;内敛而不张扬——不爱说话;并且还懂技术——会操作波峰焊机,尽管她比大明还大了一岁,却总爱在大明面前做小鸟依人状,还嗯嗯啊啊的撒娇。
  
  奈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赵大明早已把“罪恶的目光”盯在了阿娟和阿翠这两个美女身上了,对于阿珍却只是同志加兄弟的革命友谊。
  
  有天中午饭后,阿珍说要吃桔子,大明顺口开玩笑“我来喂你啊!”没想到阿珍当了真,说“好啊,好啊,你敢吗?”说罢双目紧闭,嘴唇微启,一脸的幸福,我们大家则在一边起哄“喂啊!喂啊!”大明无奈,只得用手掰了一瓣桔子,僵尸一般塞到阿珍嘴里,只见他抬头望天,脸上的表情痛不欲生。
  
  背地里,我们常常以此笑大明:“明哥,阿珍这么喜欢你,你还不赶快把她拿下!早拿下早请客啊!”大明这时便会很不高兴,板着脸道:“去去去!你们谁想要谁就去嘛,别JB扯上我!”
  
  阿珍对大明的“不解风情”很是恼火,看他时常对阿翠眉来眼去的,便有些牵怒于她,常和阿俊阿月她们在背地说她闲话:“阿翠这人感觉傻傻的,好像什么都不懂的样子。”
  
  阿俊便接口说道:“对对对,她连银行卡都不会用呢,取钱都不会取!”
  
  阿月凑过来,悄声说道:“听说她以前是做保姆的,根本没进过厂。”
  
  阿珍听后更是一脸的鄙夷之色:“唉,她这人说话还很难听的,让人听了真恶心,真不知……”
  
  几个女人叽叽喳喳说了半天,然后又做出很神秘的样子对我们说:“这些话你们不要讲出去哈,这样对人家影响不好哦。”
  
  我们只是笑,不说话,待她们感到无趣走开了,阿东便笑着说:“唉,他妈的女人的嫉妒心哪,没有最强,只有更强!可惜她们太不了解我们男人了,男人看女人嘛,第一要求漂亮,第二要求漂亮,第三还是要求漂亮,你要是长了一张车祸现场的脸,说什么心灵啊,素质啊,才华啊,气质啊,全都他妈的是扯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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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珍心里很是不爽,便见不得我们开心,当我们欢呼雀跃要碰杯的时候,她则在一边泼冷水,说酒喝多了伤身体,还把大明的酒杯夺了;当我们“心怀鬼胎”的抢着给阿翠敬酒的时候,她则话中有话的说“我们女孩子都是很正经的,你们别想打鬼主意!”,使得阿翠尴尬不已;后来我和阿东准备“再来两瓶”的时候,甚至遭到了她的强烈反对而作罢。
  
  阿珍和阿娟阿月住同一宿舍,有时候周末无聊,她们便会来约我,大明和陈小到四海公园去玩,当然是绝不会叫上阿翠的。我这段时间一直不开心,总是把自己像个棕子一样包裹得严严实实,不想与人聊天,甚至不想与人接触,对这样的“集体活动”更是没有兴趣,既不吃饭,又不喝酒,就几个人在公园里瞎逛,感觉一点意思也没有,要不是阿娟幽幽的说一句“你不去就不好玩了”,我还真的情愿躺在床上里发呆。
  
  逛得累了,阿珍便提议坐下来打“双升”。我觉得打牌不赌钱纯粹是浪费生命,便抢先提出“观战”作“指导老师”。阿月不会打牌,就坐在阿珍身后“学习”。
  
  我先装模作样的在陈小身边看了一会儿,便借口“打得太臭,实在看不下去了”转到大明背后,心不在焉的看大明玩了一会儿,然后又转到阿珍身边假装热情洋溢的指点了一番,最后才“自然而然”的溜到阿娟的身旁坐下来。
  
  阿娟不知是不懂还是假装不懂,对我相当的“依赖”,每次出牌的时候都要很认真的询问我,我说打哪一张,她便毫不迟疑打出去,并不时的夸我“真厉害”“怎么这么聪明啊”,这让我作为男人的自尊心和自豪感得到很大的满足。
  
  为了“避嫌”,我在阿娟身边坐一会儿又不得不极不情愿的到阿珍阿明他们身边去转一转,而这时阿娟便会眼巴巴的望着我说:“这该出哪一张啊?”我便故意大声的说道:“唉,真笨啊,教了这么久还离不开师傅啊?”然后只得“无可奈何”的回到阿娟的身边。
  
  帮阿娟的出牌,我偶尔会“不小心的”碰到她的小手,她的手白白的,嫩嫩的,凉凉的,像一块锦锻;有时候赢了牌,我又兴奋得晕了头,“情不自禁”的在阿娟的背上拍了又拍,她的秀发直直的,柔柔的,滑滑的,如一挂瀑布。
  
  而此时,我是最开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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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娟漂亮而温柔,秀外而慧中,性格却有些内向,在人多时,她基本不说话,即便我们主动去“调戏”她,她也是秋波婉转欲说还羞。但单独相处的时候,她却能和我娓娓而谈,绵言细语,如黄莺出谷,又似珠落玉盘。她夸我“很聪明”、“很有趣”,说和我聊天“很开心”,在我被刘宏斌骂了而情绪低落的时候,她还会柔柔的安慰我,鼓励我,让我冷冰冰的心里感到莫大的温暖,不禁有些想入非非了……
  
  与我一样对女人想入非非的还有赵大明。正如阿翠所说,大明确实是个不爱说话的“闷葫芦”,用陈小的话说就是“这个鸟毛性格有点孤僻”。不过你别看他平时寡言少语,可一旦聊起女人,他嘴巴就像安了个起博器,话自然而然的多了起来。
  
  闲来无事的时候,我和大明便会到外边找个草坪盘腿而坐,点上一支“红梅”或者“白沙”,吞云吐雾的“研究”起记忆科技的女人来。
  
  对于女人,男人的观点总是大同小异,大明对阿珍也是“没有感觉”,他说“这女人心眼儿太多了,谁娶了她肯定一辈子出不了头的”;他给阿翠的评价则是“很爽,玩一玩还是不错的!”而对于阿娟,大明和我一样是怜爱有加,“看起来很纯的,挺适和做老婆!”
  
  说起阿娟,大明就双眼发光,他直起身,扔过来一支“白沙”,然后帮我点上,看着我似笑非笑的说道:“哎,阿娟好像对你挺有意思的哟,你快把她泡上吧!”
  
  “我?我泡她?我这样子还能泡女人哪?唉,我现在可是连想也不敢想啊,还是老老实实的先找个工作再说吧!”我苦笑一声,深深的吸了一口烟,仰头吐出一串烟圈,烟圈飘飘渺渺,袅袅上升,忽地一阵清风吹来,顿时便化为乌有。

发布者: 三和记者

行走城市的边缘,报道底层的悲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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