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专生在深圳的八年打工实录（第一部）

124

气质男施施然走了过来，冲冬子说了声谢谢，然后进了旁边的电话亭：“喂，张总啊！…..唉呀，差点误大事了啊……多亏了一个好心的小兄弟啊，要不然…….”

那边气质男声情并茂的和“张总”打着电话，这边贵少妇则温言细语的和冬子拉起了家常。

“小兄弟你哪里人啊？现在在哪里上班啊？”

“什么？你还在找工作？现在找工作好像有点难哦？”

“你是电子专业？这么巧啊？我们公司也是做电子的。这次我们公司准备在深圳投资两个亿……”

我的天，两个亿！冬子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看来这公司来头不小啊！

“哎，小兄弟，你来接下电话！”气质男突然冲冬子招招手，“我们张总要亲自感谢你一下。”

“喂，您好！”冬子接过话筒，心里竟然莫名紧张起来。

“唉呀，小兄弟啊，真不知该怎么感谢你哪！”“张总”的声音亲切而慈祥，“你知道吗？你为我们公司减少了几十万的损失啊！”

“没事的，没事的，出门在外，谁没个难处啊？”冬子心中油然升起一股自豪感。

“不！不不！！小兄弟，现在像你这样的年轻人真的不多了，我改天到深圳来，一定要亲自见见你！”

“张总，不用！不用啦！”

“不！一定要！小兄弟，你这次真的是救了我们公司啊。”“张总”诚恳地说道，“你把电话给他们，我给他们打个招呼，你等下一定要把你的电话地址留给我们啊！”

冬子又把话筒递给了气质男。

“喂，张总……嗯，啊！…..对！行！嗯！就这样吧！”又是一番嗯啊哦，然后挂掉了电话。

“给，兄弟，谢谢你了。你，你，能不能……”气质男把卡还给了冬子，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哦，还有什么事吗？”冬子接过卡问道。

“你，你能不能再借我们一点钱，我们现在身上一分钱也没有。”气质男仿佛作了巨大的思想斗争一般，最终还是鼓起勇气说了出来。

“这……我…..”冬子摸了摸口袋，口袋扁扁的。

“北京那边已经开始给我汇款了，你留个电话地址给我，款一到我马上就还你，”气质男脸上那去无奈而又焦灼神情看了让人心痛，“兄弟你放心，我们不会亏待你的。”

“小兄弟，我们知道你找工作也不容易，”贵少妇又在一边插话了，“等我们分公司开起来了，你干脆到我们公司来干算了。”

“我，我只有一百多块钱。”不知是两人的真诚打动了他，或是“分公司的工作”诱惑了他，冬子给自己留了十块钱，把自己身上的一百八十多块钱全部掏了出来。

“谢谢！谢谢你！小兄弟！”气质男握住了冬子的手久久不放。

“小兄弟，工作的事你就放心了，包在我们两人身上。”贵少妇一脸感动。

最后两人记下了冬子的手机号码，千恩万谢而去。

目送两人远去，冬子萧洒的一转身，哼着“学习雷锋好榜样”高高兴兴的回来了。

　125

“这是啥子JB贵人哟？骗子！骗子！！你个龟儿子遭骗了！！！”冬子“故事”刚一讲完，我就冲他大吼起来了。

“你晓得个锤子！人都没见过就说别人是骗子。”冬子话里对那对“狗男女”很是崇拜的样子，“人家看起来很有气质，哪像你娃这么猥琐。”

“没气质怎么像一个来深圳投资两亿的大老板？没气质你娃会心甘情愿的掏钱给他？”我按住冬子的脑壳猛摇几下，“兄弟，这是骗子，不是乞丐！”

“反正老子是怎么也看不出来，”冬子仍然固执己见，“特别是那女人向我借卡的时候，那男的离的远远的，都不好意思看我，很有尊严的样子。”

“这……总之我觉得不大可能。”看冬子信誓旦旦的样子，我也开始怀疑自己“凭直觉”就说人家骗子是不是有些想当然了。

“你这个JB人哪，就是心理太阴暗了！这个世界上好人还是很多的。”冬子看我不说话，居然给我上起了“政治课”，“那个男的向我开口借钱时脸上充满那种‘为五斗米折腰’的无奈，看起来很尊严的样子，老子最佩服有尊严的男人了。”

“你娃不要把自己说得那么高尚，你狗日的还不是冲着人家那‘两个亿的分工司’来的。哈哈哈，啥子JB尊严哦！”说完我大笑了起来。

“哈哈，浪娃儿，以后有空到我们蛇口公司来耍嘛！”冬子也跟着笑了起来。

其实，冬子对“尊严”确实是很看重的。在郑州的时候，他就是为了维护自己的“尊严”才被公司“发配边疆”的。

126

那是个月黑风高的晚上，正逢冬子值夜班。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突然一阵刺耳的电话铃声响起。

又是哪个狗日的这么无聊嘛？冬子暗骂一声从床上坐了起来，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抓起话筒说道：

“喂，您好!”

“喂，康佳是吧！我电视坏了咋弄啊？”“上帝”的声音很粗鲁。

“您能说下您电视的具体问题吗？”冬子看看表，都TMD三点了你还看电视啊？

“后面冒烟了！你们这是啥JB电视啊？才买三年不到就坏了！”“上帝”气势汹汹。

“哦，不好意思，您方便告诉我您的地址吗？我们明天派技术人员上门给您检修。”冬子知道“来者不善”，不敢和他过多纠缠。

“小王庄！”

“能说具体一点吗？”冬子摇头。

“小王庄45号！”

“能说再具体一点吗？”冬子苦笑。

“明－月－乡－小－王－庄－四－十－五－号！你们公司咋请个傻子来接电话啊？”声音振得电话线都在发抖。

“您能说一下您具体在哪个区吗？这样方便我们的师傅找您！”冬子哭笑不得，郑州市这么大，谁TM知道你的明月乡在哪儿啊？

“河－南－省－平－顶－山－市！”“上帝”几乎是在咆哮。

“哦，你是平顶山的啊？先生，我们这里是郑州，您可以打我们平顶山的服务热线，让那边替你解决好吗？”TMD平顶山离这儿十万八千里呢，冬子已经抓狂了。

“你是不是康佳公司的？你妈个B怎么服务的啊？”“上帝”居然开骂了。

“先生，请你不要骂人好吗？我们平顶山也设有技术服务部……”冬子握电话的手已经发抖了。

“他妈的我就骂了怎么啦?”“上帝”的声音得意洋洋。

“你骂谁？”冬子语气已经不再“温柔”了。

“你妈那个B！我就骂你这个SB，咋的啦？！”“上帝”“义正辞严”的回道。

“我——日——死——你——妈——的——个——B！！！”火山终于爆发了……

127

顾客就是上帝，可冬子却要日“上帝”的妈。

“上帝”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电话连夜投诉到深圳总部。

总部连夜急电郑州分公司。

分公司领导高度重视，当即作出重要批示，责令服务部王经理“立即严查事件真相！严萧处理相关责任人！给总部，给顾客一个满意的交待！此事不管涉及到谁，不管级别有多高，也要一查到底，绝不姑息！”

王经理连夜成立了以自己为组长的“联合调查组”，对事件展开全面调查。

经过一晚上深入细致的摸排走访，第二天一大早，“调查组”得出结论并作出如下处理：

一、对外宣称接线员是临时工，已作辞退处理；

二、派出公司的技术精英远赴平顶山，当面向“上帝”道歉，并免费为其检修电视机，以取得“上帝”谅解；

三、内部对冬子批评教育，罚款五百元，并暂时调离郑州分公司。

事件得到了妥善处理，冬子就这样被“发配”到了偏远的商丘市，直到后来我们一起辞职南下深圳。

事后，有同事责怪冬子不应该太过冲动，“忍一忍就过去了”。

“忍？怎么忍？难道要我为了这个破工作，连尊严也不要了？”冬子慷慨激昂，像个视死如归的恐怖分子，“尊严是无价的！头可断，血可流，人格尊严不能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