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8
接下来,我的工作岗位从车间换到了办公室。于是我开始在办公桌前书写我的“风花雪月”,书写我的“悲情往事”,书写我的“成功经历”,并把这些“作品”投给了《深圳青年》、《西江月》、《南飞燕》、《佛山文艺》等杂志。不久,我的大作就频频出现在各大报刊杂志上,稿费像雪花一般飞了过来,我终于成了深圳赫赫有名的“打工作家”。全国各地的“文学女青年”们疯了一般的给我写情书,发贺卡,要签名…..
还有一个漂亮的北京女孩,仅仅为了见我一面,专程从北京赶来深圳,这让我十分感动;而更让我感动的是,她居然还带来了我最爱吃的“北京烤鸭”,烤鸭的味道真TMD的香啊,我忍不住流下了幸福的“哈喇子”……
“嗯!这怎么有点不象烤鸭的味道?”我用手使劲擦了擦嘴角的口水,鼻子贴在床上猛地嗅了几下,“这他妈的就是泡面的味道!”。我翻身起床,寻着香味一眼望去,只见对面下铺的那个小伙子正捧着一桶“康师傅”吃得热火朝天……
天那,我的“北京烤鸭”呢?只觉得肚子里顿时一阵呼爹喊娘的“哀号”,我再也“聚精会神”不起来了。我狠狠地把手中书往床上一扔,不禁悲从中来:还是梁照说得对,看这些有个屌用!能当饭吃么?谁他妈说的“书中自有黄金屋”?谁他妈说的“知识就是财富”?我呸!纯属放屁!
看着床上那一堆乱七八糟的杂志,我不由得一阵阵的心痛。十多本书,也是十几块钱哪!要是拿来买“康师傅”,都可以买好几桶了哟!而现在呢?放在这里却成了他娘的一堆废品。
废品?废品不是也可以回收吗?电光火石间,我脑子里猛地浮现出了书摊上的那块字牌:“回收旧杂志,五毛一本”。
天无绝人之路啊!我像触电了一样“噌”地从床上弹了起来,直震得床架子“花枝乱颤”,连正在专心看书的“电杆”也抬起头来皱着眉头看着我,一脸的莫名其妙。
129
一张,两张,三张,四张。
操,活生生的被扣掉五十块钱!TMD我进厂的时候也没有谁说过培训不给工资啊?再说这所谓的JB培训不就是和正式上班一样的洗玻璃吗?
我躺在床上,手里捏着那几张红彤彤的“血汗钱”翻来覆去的看着,心里是百感交集。四百块,半年多了,我终于有了这么大一笔收入了!我终于可以在深圳独立的“活”下去了!我想笑,可是我笑不出来,四百块钱,仅仅能勉强维持我的“生活”,那我拿什么来治母亲的鼻炎?我要何年何月才能还上张雄的八百块钱?
想起张雄,我心里又是一阵愧疚,自从上次从他那里借钱回来,我就一直没和他联系过了,不是我不想联系,而是我不敢,我怕他问起我的情况,我怕我一不小心就说出了我在做“洗玻璃”这样“丢人”的工作--在兄弟面前撒谎真的一件痛苦而又去无奈的事情。
现在终于发工资了,我多想在张雄面前和他推心置腹的谈谈自己的感受啊!在电话亭,我熟练的拔通了他的电话,但马上我又挂掉了。要是他们问我发了多少钱我该怎么说?四百?我丢不起那个人!八百?我眼前又浮现出“小日本”龇牙咧嘴叫我“表示一下”的嘴脸。
不!不行!现在不能去见他们!四百块钱,我一个月的“吃喝拉撒”可全在这里面哪!我怎能这么随随便便就“表示”出去了呢?想起昨晚饿肚子的情形我还心有余悸,要不是靠那十几本杂志卖来几块“救命钱”,谁知道我还能不能撑到今天发工资呢?
走出电话亭,心里一片苍凉。一个月没日没夜的劳作,换来的却是这“朝不保夕”的区区四百块钱,甚至想请兄弟们“小撮一顿”都是那么遥不可及,这难道就是我曾经向往的特区生活么?不!绝不是!我一定要想办法离开这里,我决不能永远呆在这里“洗玻璃”“磨玻璃”,就是做普工,我他妈的也要做一个电子厂的普工——毕竟我还是一个学了三年电子专业的中专毕业生哪!
130
张雄那边暂时可以不管,借钱的时候我就为自己留了一点余地,并没有把还钱日期说死,“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还他”.但冬子我却不得不过问,他的“老本”其实也不多,经过这半年多的折腾,估计早就捉襟见肘了。再加上被那两个“贵人”给“借”去一百多块钱,这无疑更是雪上加霜了。
于是我又回到电话亭波拨通了冬子的电话。
“喂,冬娃子,老子发工资了哦!”也只有和冬子说话,我才能找到那么一点“成就感”。
“发工资了嗦?发了好多钱嘛?”没想到这鸟人竟然没有我想像的那么“惊喜”。
“你不管发了好多钱,反正两块五的快餐,你娃吃个两三个月还是没问题的。”我有点洋洋得意,但“四百块钱”还是不好意思说出口。
“嘿嘿,谁还吃那二块五的垃圾啊?老子现在一顿吃八块!”冬子突然冷不丁的冒出这么一句。
“八块?你狗日的吹嘛!”我压根就不相信他的话,“你以为你娃真的遇到‘贵人’了嗦?”
“老子骗你做啥子?”冬子说得底气十足,“告诉你娃,老子现在不是无业游民了,本人现在已是华为公司的‘高级’操作工了!”
“什么?华为?你娃进华为了?”我嘴巴惊得半天都合不拢来,刚才还仅有的那么点“成就感”瞬间荡然无存……
131
挂了电话,我心里居然少有为患难兄弟“脱离苦海”的兴奋,相反,更多的却是一种莫名的失落感。
华为,深圳华为,如雷贯耳的名字。我当年的“红颜知己”王漫就在里面上班,区区一个“执锡工”,月薪竟然也高达两三千,并且每月还有一千块钱的“饭贴”,与自己这累死累活一个月四百块钱比起来,想想都是一种幸福啊!
冬子当年的“梦中情人”小梅也在里面,她和王漫还是好朋友。在郑州的时候,我在电话里冒充冬子向她“表白”过一次,结果被她“识破”了,她在电话那边“咯咯”地笑。小梅的声音很好听,笑起来更是甜美,冬子说她人和声音一样美。
后来到了深圳,冬子成了“无业游民”,感觉自己“配不上”人家,自然联系就少了。而现在,冬子也成了一个让人羡慕的“华为人”,“门当户对”况且“近水楼台”,这狗日的估计睡着了都会笑醒哪。
同乐村的街头一片萧瑟,全然没有一丝春的气息,正如我此时的心境一般。想着此时冬子可能正牵着小梅的小手在华为漂亮的园区里幸福的散步,或者两人正偎依在宽畅的食堂里甜蜜的吃着八块钱一份的晚餐,我心里不由得更加“不平衡”起来。
同样的电子专业,同样的中专文凭,同样的北上郑州修电视,同样的南下深圳“觅饭碗”,同样的瘦骨嶙峋,同样的“短小精悍”,并且我说话还要比他更加幽默一点,并且我的脸还要比他稍微白一点,可为什么他能幸运的走进华为,而我却只有在这里苦苦的“磨玻璃”?
苍天啊,你他妈的苦我心志,劳我筋骨,饿我体肤,空乏我身,怎么偏偏就不“降大任”于老子呢?我飞起一脚踢向一块挡在路中央的大石头,石头纹丝不动,而脚却是一阵锥心的痛。
132
一定要离开这个鸟地方!
其实从第一次踏进这个杂草丛生的所谓分厂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自己绝不会在这里呆得长久,冬子的“咸鱼翻身”,更加坚定了我换工作的信心和决心。
找工作,光有“信心和决心”还是不行的,“呼机,手机,商务通,至少也得有一个”。于是我又咬咬牙,花了七十八块钱又买了一台传呼机。“联通191”,中文寻呼机,要是几年前能背上这么一个玩艺儿,那的确是小母牛烤火--牛B烘烘的;可现在,我觉得这鸟东西简直就是丢人现眼的代名词,一拿着它我就有一种深深的自卑感,我甚至都不好意思告诉张雄他们了。
“万声寻呼怎么能和我们比呢?你放心,我们这是大名鼎鼎的联通啊,怎么可能倒闭呢?”尽管营业员说得信誓旦旦,但我还是有点放不下心,在分别用手机和座机试了好几次,感觉确实没问题之后,这才小心翼翼的付了钱。
如果说我是一只在外飘飞的风筝的话,那电话就是父母紧紧拽在手里的那根牵着我的线。买了呼机,我马上打电话告诉了家里,爸妈很是高兴,说这几个月老是担心我出什么事,有时候急得就想打个电话问一下,“拿起话筒的时候,才想起没有电话号码。”
“我有啥子好担心的嘛,我在这边好得很,”我故作轻松的说道,“你们自己注意身体就行了,有事就呼我!”说完,我又匆匆挂掉了电话。
父亲的话说得我心里一阵难受。儿行千里母担忧,到深圳半年多来,凄风苦雨般的生活几乎让我断了和家里的联系,偶尔的两三次电话,我也是例行公事般的胡乱应付几句就匆匆挂掉,没有联系电话,也没工作地址,他们除了知道我在深圳之外,其他几乎一无所知,这又怎能不让他们牵肠挂肚?
总算一口气看完。深受同感~现在眼花了,先休息下再继续。
老哥,后面的呢
本站有第二部中专生在深圳的八年打工实录(第二部)
就是问第二部之后的啊
暂时没有了,但我记得后面还有故事,我下周找找。没想到有人能两部都看完